玉簫郎君的故事(2)
船隊出汀州、入武北,往上杭城而去。
古志記載,從汀江回龍至永定峰市的百十公里水路,有險灘百十處,兩岸懸崖峭壁,中流急湍。
船隊穿過龍灘、烏鵒頸灘、濯灘、白石灘、棲禾灘、目忌灘、七里灘、大磴灘、小磴灘、鍋峰灘之后,就來到了三潭灘。
三潭灘在三潭村,此村多貨棧,汀江過駁船只,多在此停歇或過夜。
玉簫郎君傳話,船隊在此過夜。
在一處客棧,玉簫郎君吹了半炷香的洞簫。但見月白風(fēng)清,四野寂靜。一夜無話。
此日,船隊又出發(fā)了,過上杭城西往南,穿過礱鉤灘、大沽灘、長豐灘、新豐灘、南蛇灘、小沽灘、大池灘、穿針灘、馬寨灘、小池灘、折灘、虎跳灘,就來到了河頭城。
舟船到河頭城,就此停泊。河頭城以下,落差大,更有十余里巨石大礁,但見激流翻卷,吼聲震天,山鳴谷應(yīng)。因江流卷雪,恰似團團棉絮,故得名“棉花灘”。
“棉花灘”看似溫柔,實則險象環(huán)生,是汀江下行及韓江上行船只的絕境。絕境的兩端,一為福建汀州河頭城,一為廣東嘉應(yīng)州石市。上行船只貨物,到河頭城停泊,肩挑上岸沿山路運往10里外的石市,再裝船順流而下。而溯韓江而上的船運貨物,也由石市上岸,肩挑再裝船上行。
河頭城依山傍水,商家云集,每日過往船只,號稱“上河三千,下河八百”。
玉簫郎君的船隊來到河頭城時,已是夜色四合,遠望山半河上,萬家燈火,星星點點。
船工住船看護物品,玉簫郎君攜隨從十?dāng)?shù)人,飄飄然入住“云帆客棧”。有詩曰: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他們把“云帆客棧”包了下來。
酒足飯飽,隨從們早早歇息去了。玉簫郎君從腰間剛抽出玉簫,便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開門,一位紅衣女子懷抱琵琶亭亭玉立在門口,微笑著望著他。
“清風(fēng)明月,漫漫長夜,如此良辰何?”
“《陽關(guān)三疊》。”
“何如《春江花月夜》?”
“請。”
紅衣女子款款落座,轉(zhuǎn)軸撥弦三二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接著輕攏慢捻,悠揚的旋律就回蕩在孤寂的客棧了。
開闊的江面上,明月高懸,薄霧朦朧,一群曼妙的女子在月色下載歌載舞……簫聲傳來,似流水,似龍吟,似天邊的彩云縹緲,讓這群歡快的女子無端生出今夕何夕、人生苦短、韶華易逝的感概。琵琶聲來,洞簫聲往,水乳交融,珠聯(lián)璧合。
曲終。兩人良久沒有說話,只聽江濤高一聲低一聲。
還是紅衣女子先開了口:“客官就是贛州白衣玉簫郎君吧?洞簫橫吹千山翠,姹紫嫣紅萬木榮。”
玉簫郎君一怔,隨即道:“正是區(qū)區(qū)在下。嘿嘿,想不到如斯俗稱竟然傳到汀州潮州了。敢問女公子當(dāng)如何稱呼?”
紅衣女子笑了:“什么女公子,江湖中人,無姓也無名。”
玉簫郎君奉上十兩紋銀:“聽君妙曲,三生有幸也。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萬望笑納。”
紅衣女子并不忸怩,接過紋銀,笑問:“客官出手如此闊綽,是要小女子一薦枕席嗎?”
玉簫郎君正色道:“豈敢,豈敢,豈敢唐突佳人!古有大唐紅拂,復(fù)有大宋紅玉,雖誤入風(fēng)塵,卻建功立業(yè)于國家社稷。在下豈敢以凡俗之人視女公子哉?”
紅衣女子若有所思。
玉簫郎君見狀,更是侃侃而談:“方今太平盛世,萬民安居樂業(yè),四海笙歌。正是吾輩大顯身手之時也。禮樂者,樂者,禮也,禮者,樂也。”
一陣冷風(fēng)吹來,燭光搖曳,紅衣女子衣著單薄,微微發(fā)抖。玉簫郎君取來一襲錦袍,披在紅衣女子身上。
紅衣女子投來感激的目光。
玉簫郎君把蠟燭拔亮了一些,繼續(xù)說道:“在下觀女公子天生質(zhì)麗,是為良玉也,豈是池中之物?若風(fēng)云際會,他日必當(dāng)……”
室外,突然傳來三聲貓頭鷹的鳴叫。
玉簫郎君皺了皺眉頭,說:“若風(fēng)云際會,他日必當(dāng)……”
玉簫郎君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把飛鏢閃電般地直穿其咽喉而過。發(fā)鏢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對面的紅衣女子。玉簫郎君在撲向地面時,聽到了紅衣女子轉(zhuǎn)身離去時留下的最后一句惡狠狠的話:“一介酸臭腐儒!”
就在《春江花月夜》琵琶簫聲響起的時候,尾隨玉簫郎君船隊的另一支船隊迅速將貨物起岸,沿山路運往石市,再裝船順流直下潮州。這支船隊的領(lǐng)頭人是誰呢?老齋公。老齋公確實是老齋公,汀州知府陳龍淵將一把銅錢侮辱性地扔在地上,老齋公還是恭恭敬敬地奉呈了上等梁野山云霧茶。由此可見,此人冷靜、沉著、有大勇,可用。玉簫郎君自命不凡,故作瀟灑淡定從容,樹大招風(fēng),正可為誘餌,拖住匪盜。此為“明修棧道”,以便老齋公“暗渡陳倉”。三聲不祥的貓頭鷹的叫聲,是匪盜打竊失敗的信號。那個精通音律的紅衣女子是誰?列位看官,您一定猜出來了,在此不贅。至于,河頭城為何成為盜寇淵藪?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