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故事查理一世的末日

　　查理一肚沒有脫下帽子，平靜地端坐著。他時而掃視他進來時未曾起立的全體法官，時而環(huán)顧左右的警衛(wèi)和旁聽者。他真沒想到，世道滄桑，英格蘭的大地翻過來了，臣民竟審判起一國之君來了!他作為階下囚，坐在被告席上，法官席后面掛著的盾形標識上，畫著英格蘭的紅十字和愛爾蘭的豎琴，可是象征君王榮譽的紋章卻不見了。這一切都使他感到莫大的恥辱。

　　是呀，他是國王，以世襲之權(quán)登上王位。而這些審判他的人又是誰?無論是前座的首席法官布拉德肖，或是后座上的克倫威爾，在他的眼中，無非是一群“犯上作亂”的“逆臣叛徒”。你們憑什么不稱陛下而直呼我的名字?你們憑什么權(quán)威對我進行審訊，要追究朕的責任?“君權(quán)至尊”的查理一世，要作困獸猶斗。果然，他在法庭上振振有詞。

　　檢察長柯克大聲說：“住嘴!”接著宣讀起訴書。國王臉色鐵青地拿起手杖觸打檢察長的肩頭，企圖阻止他。突然，“啪”的一聲，手杖的黃金杖頭掉在地上了。一陣驚恐閃現(xiàn)在他眼光中，附近沒有隨從，他只得親自彎腰拾起，坐了下來。對這一突發(fā)的小事，國王似乎并不介意，但事后他卻回想，杖頭跌落對他的震動太大了，因為這是一種不祥的帶有叛離性的征兆，預示著他的黃金般的往日美景，在這莊嚴時刻煙消云散了。

　　檢察長轉(zhuǎn)過身來，憤怒地注視國王一下，繼續(xù)宣讀起訴書。國王此時的情緒己平靜下來，他傲慢地望著大家，當聽到起訴書指控他為“暴君、賣國賊和殺人犯”時，他陰險地對法官們報以幾聲冷笑。

　　起訴結(jié)束，庭審開始。首席法官要求被告查理一世，對起訴作出答復。

　　查理一世狡辯說：“在我回答你們的控告之前，我要知道你們根據(jù)的什么權(quán)威，審判至高無上的國君?”

　　首席法官嚴正地說：“以英格蘭人民的名義!”

　　法庭上，國王的抗辯在持續(xù)，法庭外也不平靜，外國勢力為營救國王而頻繁地活動著。法國大使向英國政府送來了查理一世妻子的信，請求允許她到英國來和大夫在一起。

　　王太子也在暗中活動，煽動忠于王室的軍官們的情緒。荷蘭、丹麥等歐洲國家派遣特使，為支持國王而進行干預。

　　國會軍首領(lǐng)克倫威爾和費爾法克斯意識到，審判國王的事每拖延一天，就多一天新的動蕩和不安。

　　為了結(jié)束法庭上的辯論，挫敗國王的頑抗，1月24日、1月25日兩天，法官們在議事大廳召開會議，從32名證人處，收集了國王的罪證。會議結(jié)束時，總檢察長柯克要求對國王定以“暴君、賣國賊、殺人犯和國家公敵”的罪名，并推舉司各特等5人負責起草判決書，于27日最后公審時宣布。

　　l月27日中午時分，庭審開始。當國王被押進來時，人們高呼：“處決他!審判他!處決他!”強烈的聲浪向查理一世襲來，他的雙腿在顫抖。

　　國王入座后，首席法官布拉德肖發(fā)言說：“先生們，你們大家都知道，被告已經(jīng)多次被帶上法庭，要求他對犯下的叛國罪和其他罪行作出回答，這是以英格蘭人民的名義起訴指控的……”　　布拉德肖的話音沒落，一個女人尖叫說：“這是謊言，半點也不真!克倫威爾是叛徒!”這一叫嚷，整個會場震動起來，所有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了她。

　　原來這女人竟是國會軍將領(lǐng)費爾法克斯的太太，可見保王勢力是多么頑固。

　　人們回過神來后，警衛(wèi)隊長高呼：“打倒她……”士兵們跟著響應：“斃了她!”

　　騷動很快過去，會場又歸于平靜。布拉德肖再次陳述了國王對審判的頑固抗拒行徑，然后宣布法庭同意對被告作出判處。這時，國王提出要在國會兩院成員全部在場的情況下發(fā)言，說他有某些話要說。這種“某些”到底是什么，誰也無法知道，很可能是他愿意在一定條件下，讓位給他的兒子。有個別法官贊同國王的要求，其余的人一致拒絕。

　　接著，布拉德肖作了長篇莊重的發(fā)言，嚴肅堅定地指出：國王在統(tǒng)治期間，如何竭力破壞法制，推行暴政;如何從登基一開始就試圖摧毀國會，使國會屈從于他的陰謀;如何挑動反對國會的戰(zhàn)爭，并利用他的恐怖武裝，妄圖永遠阻止國會行使其職責;在這場他掀起的戰(zhàn)爭中，成千上萬的英格蘭人喪失了生命。發(fā)言結(jié)束后，布拉德肖不容國王狡辯，責成書記官宣讀判決書：判處國王查理一世死刑，斬首。頓時，全體法官起立，表示一致同意。

　　公審結(jié)束，問題解決，國王眼看自己的命運已定，力圖垂死掙扎。他歇斯底里地對著布拉德肖說：“閣下，你再聽我一句話吧?!閣下，請允許，我是可以在判決后講話的，請準許我……那個判決，閣下……我說……閣下……”“布拉德肖哪會理睬他，厲聲說：“把犯人帶走!拖下去!”警衛(wèi)們立即圍了上來，強制性地把國王從平臺上拉下，拖曳著朝大門走去。在經(jīng)過走廊通道時，一些人把燃著的煙斗扔在他腳下，一些人把煙噴到他臉上。

　　直到他坐進押解他的馬車，一些人還走近來高呼：“審判!處決!”

　　在這陣陣勝利高呼的聲浪中，也有人喃喃地說：“上帝拯救陛下!”“上帝祝福于你!”……

　　1649年1月30日，根據(jù)最高法庭簽署發(fā)布的死刑執(zhí)行命令，國王查理一世被押往倫敦白廳前的斷頭臺。

　　這是一個嚴冬的凌晨，寒霧籠罩著倫敦城，泰晤士河面上漂流著浮冰。5點鐘過后不久，查理一世就起了床，由霍伯特給他梳洗穿衣。

　　國王已從受審時的激動中擺脫出來，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今天，他對衣著特別注意，要霍怕特給他添加一件內(nèi)衣。他說：“天氣這么冷，可能會使我發(fā)抖，某些人就會認為我內(nèi)心畏懼，我并不怕死，死對我來講毫無恐怖。”他又說：“今天，是我的第二次良辰吉日，讓我盡可能像模像樣楚楚有致，因為在今晚之前，我希望能把自己獻身給神圣的基督。”說著他又戴起勛章和緩帶來。

　　10點鐘光景，國王查理一世從詹姆士宮步行出發(fā)，經(jīng)過花園，走向白廳前的斷頭臺。一隊槍卒兵擊鼓走在前面。國王的右邊走著倫敦大主教居克遜，左邊走著湯姆林森上校。湯姆林森上校是原國土侍衛(wèi)隊首領(lǐng)，查理一世有感于他的殷勤，要求他陪到最后。

　　一路上，國王臉色陰沉，說話不多。來到花園盡頭，他登上通向白廳的臺階，穿過長廊，進入他過去的臥室。國王和主教在那里單獨留下，舉行圣禮。主教宣講《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這是有關(guān)那穌亡故時的情況描述，國王感謝主教從《圣經(jīng)》中選了這樣一段來安慰他。國王一直下停地祈禱，當午餐送來時，他拒絕進餐，主教勸解他說，你不吃點東西，就會在寒冷中支持不住而昏厥，于是，他吃了一片干面包，喝了一杯紅葡萄酒。

　　約中午1點半鐘，執(zhí)行死刑令的負責人弗蘭西斯·哈克上校，前來傳喚他上斷頭臺。國王說：“走，我跟著你。”說著就離開了臥室。一行人穿過兩旁擠滿人群的走廊，步入宴會大廳，選擇一個通向斷頭臺的邊門，踏上過道，走了出去。

　　斷頭臺是新搭建的，四周有橫木圍隔，上面高懸黑色帷帳。由于查理一世在法庭上拒不服罪，怕他臨死頑抗，地板上安置了許多騎馬釘，以便必要時將他用繩索捆綁，按倒在地板上。枕頭木旁端放著一把鋒利的斧頭，斧頭旁站著兩個蒙面的劊子手。他們身穿緊身束腰衣，像水手模樣，其中一個較矮，另一個戴著灰色假發(fā)，個子高大。斷頭臺四周崗哨林立，成隊成列的騎士和步兵，把圍觀的人群擋住。再往遠處，可以看到每扇窗戶、每個屋頂上都擠滿了圍觀的人們。

　　斷頭臺上共有6個人：國王和主教，兩個蒙面的劊子手，哈克上校和湯姆林森上校。國王站定后，看到圍觀的人群被隔得很遠，便告訴主教和湯姆林森上校，他準備只作簡短的臨終發(fā)言。

　　查理一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狡辯說：“我從來沒有發(fā)動與國會兩院的戰(zhàn)爭……我從來沒有侵犯他們的權(quán)利……是他們而不是我搞起這些不幸的苦難。因此，他們強加于我的那些殘暴罪行，我寄希望于上帝，他將為我洗刷，而不是我自己去洗刷。我是仁慈的……我的仁慈指令我為國家的和平盡力終身……”

　　國王又誣蔑人民革命征戰(zhàn)的勝利是一種“汪洋大盜”式的“搶劫”行為;他更堅持舊秩序中的等級權(quán)益，特別是帝王的至高無上權(quán)益。他說：“……先生們，政治是不屬于人民的，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們把人民放到君王上面，說那就是民主和自由，你們是永遠不會過得快活的……”

　　國王結(jié)束發(fā)言后，主教問他：“陛下，您是否還要為在場的人說些什么?”

　　國王轉(zhuǎn)向政府官員說：“對你們，我要說的也是這樣。我有一項正義的事業(yè)，我有一個仁慈的上帝。我不想再多說了。”接著，他轉(zhuǎn)身對哈克上校說：“看著吧，正義的事業(yè)和仁慈的上帝不會使我陷于痛苦。先生，這，它會使你感到滿意。”

　　國王要來一頂睡帽，在主教和劊子手的協(xié)助下，把頭發(fā)塞進帽子之后，與主教進行了最后的簡短對話。

　　國王說：“我從事于正義之舉，仁慈的上帝與我同在。”

　　主教說：“陛下，你即將踏上一個偉大的路途，把你從塵世引向天國。

　　那里，你會得到眾多的喜悅和慰藉。”

　　國王說：“我能夠去的，是從一個被腐蝕的王座，到一個不被腐蝕的王座。在那里就沒有人來冒犯國王啦。”

　　對后結(jié)束，國王問劊子手：“我的頭發(fā)行了嗎?”說罷就脫下外套，摘下勛章并把它交給身邊的人，又脫去緊身上衣，重新披上外套。國王注視著枕頭木，對劊子手說：“你必須把它弄得牢靠些。”

　　劊子手回答說：“陛下，它非常牢靠。”

　　國王隨即挺立著，高舉雙手，仰望天空，喃喃地自語了兩三句話，就彎腰俯身，把頭放到枕頭木上。劊子手再次把國王頭發(fā)塞進睡帽。

　　國王以為斧頭已舉起了，說：“看我的手勢行事。”

　　劊子手冷靜地回答說：“是的，我會這樣，讓您陛下滿意的。”

　　一陣短暫的沉寂。所有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

　　國王雙手向前一伸，劊子手一斧砍向了他的脖頸，國王身首異處，鮮血噴涌。

　　另一名劊子手提起地上的頭顱，高舉著面向圍觀的人宣告：“瞧，一個叛徒的頭!”

　　一陣半是驚恐半是狂喜的呼叫隨之而起：“啊……”

　　劊子手這一斧頭，不僅結(jié)束了國王查理一世的生命，也結(jié)束了統(tǒng)治近千年的英國封建制度。這顆頭顱撞擊著英國的大地，也震撼著歐洲封建統(tǒng)治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