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生活情節(jié)：小翠和小青

　　小翠長得黑，小青長得白。

　　小翠生得瘦氣，小青長得豐滿。

　　小翠雖然又黑又瘦，但人很耐看，是個黑里俏，瓜長臉，尖下頜子，一雙眼睛大大的，黑眸子亮亮的，像是汪了幽潭碧水。

　　小青豐滿但不臃腫，是唐朝佳人楊貴妃的那種華貴之美，蘋果似的圓盤大臉，櫻桃小口，齒白唇紅，若是臉上綻了笑，更加燦爛動人，眼波里流淌著撩人心魄的柔情，兩個迷人的小酒窩里都汪滿了醉人的蜜意。

　　小翠和小青是貨郎莊村供銷社的兩名女售貨員，在上世紀(jì)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你可不敢小覷供銷社里的售貨員，相反你還得另眼相看，甚至是高看一眼哩。這里撇開小翠小青的年輕俊美不說，光是售貨員這個職業(yè)都讓人眼饞得要死哩!

　　幾間并不算小的房屋位居村落的中央，房內(nèi)曲尺形的柜臺像微觀的長城一樣威嚴(yán)地隔開一道防線，柜臺里面依墻高高立起的貨架擺放著各種商品。

　　這大概就是上世紀(jì)大集體時代供銷社的基本格局。

　　小翠和小青就是那時候站在貨郎莊村供銷社的柜臺里面，或笑臉，或繃臉，或仰臉，或沉臉地迎來送往著一個又一個走進(jìn)柜臺又離開柜臺的人。風(fēng)刮不著，雨淋不著，太陽曬不著，不用加班，不用熬夜，日頭老高開門，日頭不落關(guān)門。那個年代，人們也沒多大見識，就是個普通的沒職沒權(quán)的小小售貨員都能把人羨慕個半死。

　　貨郎莊村第八生產(chǎn)隊上有幾個后生，一個叫黑孩，一個叫喜泉，一個叫老扁，正值青春旺年，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勞動間隙他們也不安分，橫七豎八往莊稼地上一躺，就在那里饞巴巴地做起了白日夢。

　　“我尋媳婦，就尋小翠那樣的，小翠黑，黑得耐看，黑得滋膩。”老扁說。

　　“我也相中小翠了，和你想的不一樣，你說小翠哪最動人?”黑孩接上了嘴。 “哪動人?”老扁望了黑孩一眼，急切地追問。

　　“屁股。”黑孩脫口而出。

　　一群人大笑，一邊笑一邊奚落地指責(zé)黑孩：“看人是看臉的，是臉上見高低的，俗話不是說了，看人是看樣的，吃餃子是吃餡哩，你純是個傻貨!”喜泉帶著嘲諷的口氣說。

　　“你甭這么說，烙饃蘸尿，各有所好。”黑孩仍不服氣。

　　“好，那你說，小翠的屁股有啥好看?”老扁感覺黑孩的話怪新鮮，倒想探個究竟。

　　“這你就不懂了，眼光淺，跟你說了，也是對牛彈琴。”黑孩說。 “那你彈一次，看我懂不懂。” “說給你吧。小翠的屁股好看，好看在哪?好看在又小又尖上。到了胯邊齊楞楞地像刀裁一樣往下走了，嘖嘖，那真是美的絕!”

　　“哎呀，原來是這，那我問你小青的屁股好看不好看。”喜泉在一旁接過話說。

　　“你這人真古奇，正說小翠哩，你咋又提小青哩。”黑孩有些煩喜泉在一邊瞎攪和。

　　“哎呀，漫野地里掄鉤擔(dān)，掄到哪是哪，還有啥限制哩!”喜泉毫不示弱，和黑孩叫上了板子。

　　“不是這，不是這，你既然聽人家講就讓人家講完。你沒看人家還想說，你就給打斷了。”老扁也幫黑孩說話。

　　“是，是，是，那你接著說，反正過過嘴癮，落個嘴上痛快，誰也沒拿誰啥，你說吧，隨便說。”喜泉看老扁也站出來反對他，無奈也打出了順風(fēng)旗。

　　“讓我說，我還說啥，我就說小翠的屁股好看，又小又尖，就是不多不少，比例勻稱，不像有的女的，臉上怪好看，屁股像磨扇，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老扁笑得前仰后合，摟肚捶胸，喜泉也笑得鼻涕一把淚水一把，掉著粘條子，滾出了淚珠子，滴在已被臭汗浸透的衣衫上。

　　喜泉笑過一陣，突然轉(zhuǎn)了話題，一副盛氣凌人不容申辯的樣子，“我問你們牡丹花好還是月季花美?”

　　“這難說，各有風(fēng)姿。”黑孩說。

　　“好，我再問是牡丹華貴，還是月季華貴?”

　　“書上是說了牡丹華貴。”黑孩又接上話。

　　“好，既然牡丹華貴，說明上檔次有品位，你們沒看小青長得皮膚白皙，圓盤大臉，濃眉大眼，胸脯高聳，多像雍容華貴的牡丹花啊!走起路來，兩團奶子一聳一動，看得人心里直癢癢，渾身麻酥酥。”

　　“哎呀呀，說半天你是相中了小青，想娶她當(dāng)老婆啊!”老扁在一旁揶揄喜泉。

　　“你說這不假，有白饃誰吃黑饃，有頭道面，誰吃二道面。”喜泉竟然越說越來勁了。

　　“哎呀呀，你還蹬鼻子上起臉來，好像小青成了你老婆不是。”黑孩也在一旁奚落他。

　　“哎，你甭說，要論還是小青美呀，人家臉蛋生得好，身材豐滿，屁股圓潤但又不累贅呀。”老扁的語氣里分明是在發(fā)泄對喜泉的不滿。

　　一群不安分的后生在這個出工歇息的間隙不著邊際不知羞丑地胡吹八吹，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放肆，在這秋天的曠野傳得很遠(yuǎn)。開初生產(chǎn)隊長元鱉并未在意，以為一群小犢子剩勁兒大，不過是擺擺龍門陣，亂七八糟地說廢話?，F(xiàn)在他聽清了，厲聲吆喝著，不干不凈地罵著：“媽了個頭，坐飛機放屁——想(響)的不低，還給你們弄個皇宮六院七十二妃哩。不好好干活做人，連個老鼠也尋不上。”

　　這群后生才戛然而止， “轟”的一聲作鳥獸散，又投入到機械單調(diào)的生產(chǎn)勞動中去了。

　　這邊漫野地里以小翠和小青為主題的說笑逗趣，那邊小翠和小青安然坐在柜臺里面，她們沒長千里眼，也不是順風(fēng)耳，當(dāng)然是渾然不知。但從此她們的生活里出現(xiàn)了異樣，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只要不是傻子誰也能夠看出來，終究也讓小翠和小青發(fā)現(xiàn)了破綻。

　　雨天不出工或是農(nóng)閑，活計不忙，村里的供銷社里就有三個年輕后生或結(jié)伴、或單個，有事沒事愛往那里湊，有時也買個火柴(那時農(nóng)村人叫取燈)糖果，更多的時候什么也不買，這三個家伙自然就是老扁、黑孩和喜泉。來干啥?來瞅小翠和小青，干瞅又怕露了馬腳，就借故買東西?？赡菚r人窮，不值幾個錢的勞動日也是到了年底才結(jié)算，平時誰的手里也沒有多大積攢，這樣這些后生們就厚著臉皮，站在柜臺邊指指這個，問問那個，要小翠小青拿，聽小翠小青山泉流水一般清脆的話語，看小翠扭著小屁股在眼前晃來蕩去。時間長了，小翠小青出于女性的本能和敏感，察覺出了什么，她們暗中就多了戒備和提防，心里生了厭惡。老扁他仨再來，小翠和小青就把喜眉笑眼變成了橫眉冷眼，柔聲軟語變成了粗言厲語，有一次甚至對老扁惡言相加，直把老扁罵了個狗血噴頭。

　　時間一長，感覺沒趣，心想著那畢竟是水中月，墻上畫，中看不中用，中用也輪不到自個頭上，空自悲嘆一陣，慢慢收了心。

　　這樣過了好長時間，他們都再沒有往那兒去，一是心里的那股騷勁下了，主要是他們聽人說小翠小青放出了話，再去騷擾她們，就告他們耍流氓，調(diào)戲婦女。那年頭就這一條，送不進(jìn)監(jiān)號也要捆綁你幾繩，最起碼也得游街示眾。那年月，人把政治名聲看得比金子都重要，如果你壞了自個名聲，別說尋小翠小青當(dāng)老婆了，恐怕真是連老鼠都尋不上哩，誰不怕?誰不在乎?誰說不怕、不在乎是假的，那是事沒有放到他頭上。后來他們家里大人也知道了，就劈頭蓋臉地罵，膽小怕事的甚至拳腳相加，生怕自家孩子正在尋親的年齡不學(xué)好，萬一弄出見不得人的事來，耽誤了自家孩子不說，一家人也跟著受連累，到時候哭黃天沒淚，打破腦袋也沒用，就只有一輩子背個黑鍋站不到人前。

　　再也不敢胡鬧的老扁仨平靜乏味的時光沒過多久，有一天突然就被村治安主任老四帶了兩名縣公安一個個堵門抓了，押到了隊部。原來村供銷社剛剛發(fā)生了被盜案。這案也奇，供銷社分明是被盜了，賊人偷去幾捆上等布匹面料不說，所有錢財又被洗劫一空，但蹊蹺的是門沒撬，鎖沒砸，窗沒壞，這屋里還睡著小翠小青，這盜賊莫非變成飛蟲飛進(jìn)來不成? 查了幾天，沒有線索，案件毫無進(jìn)展。一群公安很是焦慮，就審小翠小青，狠話還沒出來，她倆已哭成淚人，公安看柔弱二女不會結(jié)伙自盜，就勸導(dǎo)她們不要害怕，要積極提供線索，小翠小青欲言又止，像是受了驚嚇刺激，一副恍惚不安的樣子，治安主任老四好一番做工作，自然就懷疑到了老扁他們頭上。仨人被傳喚，各自審問，關(guān)了幾天，又唬又嚇，甚至挨了拳腳，但老扁他們死活不承認(rèn)?折騰了幾天，各組對了審訊筆錄，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就把仨人放了。但人是放了，公安卻有話在先，案破不了，你們哪也不能去，啥時叫啥時到。

　　老扁他們知道是小翠小青告發(fā)了他們，就把牙根咬得生疼，這幾個年輕后生站在村地杳無人煙的北大河南堤上，面向供銷社方向，叉腰鼓肚高呼著小翠小青的芳名，淋漓盡致地做著下流動作，毫不吝惜污穢褻的言辭，亂七八糟地罵著拉不出舌頭的話：小翠小青，我日死你們，日死你們。只把淫欲和私憤喧瀉得如火如荼。

　　蒼天有眼，也算走運，他們仨人放出來沒幾天，供銷社被盜案成功告破。奇人大盜何許人也，原來是鄰村人李二憨所為，純是一點也不神奇的草民一個。

　　但俗話說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別看這李二憨貌不驚人，瘦頰瓜臉，卻自小練就一身“縮骨術(shù)”?？s骨術(shù)的特點就是“分筋錯骨，骨頭重排”，也就是說骨頭可以在皮肉里拆開移動使人體變形，或拉成條或縮成團，這奇技絕學(xué)，聽聽就讓人駭異，只是二憨還達(dá)不到這般境界，只會三招兩式，不過是略通此術(shù)。但那天他就是使用此術(shù)從根本就擠不進(jìn)人的窗戶鋼筋間隙鉆進(jìn)屋里，實施盜竊的。那時的窗戶沒有鐵篩，只用土制扁片方鋼筋加固，尺寸控制。不會此術(shù)，即使里面窗戶大開，僅一道鋼筋鐵條把關(guān)，人也進(jìn)不去的。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李二憨不僅賊膽包天，還色膽無邊，那一夜他劫了財又掠了色，他不僅盜錢盜物，還肆無忌憚地把小翠小青雙雙猥褻。

　　辦案的公安這才一下子豁然開朗。只是老扁仨個倒霉蛋、屎殼螂攆屁啥也沒聞上，卻遭了一場不白之冤，真是屁錢不值。

　　逮捕李二憨那天，貨郎莊村上的大院里擠得水泄不通，李二憨被繩捆索押上臺，還未立穩(wěn)，卻見人群堆里突然躥出小翠和小青，一蹦老高上得前臺，揮鞋動手照李二憨臉上身上一頓亂打猛捶，驚得臺上公安民兵趕忙過來拉勸，讓在場的人們都看得目瞪口呆，驚怔愕然。俗語云：會看看門道，不會看看熱鬧，小翠小青的反常舉動自然被明眼人看了個真相大白。老扁三個在臺下人群堆里自然在明眼人之列，直恨得牙根發(fā)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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