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原文及賞析
《國風·衛(wèi)風·碩人》,為先秦時代衛(wèi)國華夏族民歌。全詩四章,每章七句。描寫齊女莊姜出嫁衛(wèi)莊公的壯盛和美貌,著力刻劃了莊姜高貴,美麗的形象。下面由學習啦小編給大家整理了《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原文及賞析相關(guān)知識,希望可以幫到大家!
《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原文及賞析
【原文】
碩人其頎1,衣錦褧衣2。齊侯之子3,衛(wèi)侯之妻4,東宮之妹5,
邢侯之姨6,譚公維私7。
手如柔荑8,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9,齒如瓠犀10。螓首蛾眉11,
巧笑倩兮12,美目盼兮13。
碩人敖敖14,說于農(nóng)郊15。四牡有驕16,朱幩鑣鑣17,
翟茀以朝18。大夫夙退19,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20,北流活活21。施罛濊濊22,鱣鮪發(fā)發(fā)23,
葭菼揭揭24。庶姜孽孽25,庶士有朅26。
【注釋】
1.碩人:高大白胖的人,美人。當時以身材高大為美。此指衛(wèi)莊公夫人莊姜。頎(qí其):修長貌。
2.衣錦:穿著錦衣,翟衣。"衣"為動詞。褧(jiǒnɡ窘):婦女出嫁時御風塵用的麻布罩衣,即披風。
3.齊侯:指齊莊公。子:這里指女兒。
4.衛(wèi)侯:指衛(wèi)莊公。
5.東宮:太子居處,這里指齊太子得臣。
6.邢:春秋國名,在今山東邢臺。姨:這里指妻子的姐妹。
7.譚公維私:意謂譚公是莊姜的姐夫。譚,春秋國名,在今山東歷城。維,其。私,女子稱其姊妹之夫。
8.荑(tí題):白茅之芽。
9.領(lǐng):頸。蝤蠐(qíu qí求其):天牛的幼蟲,色白身長。
10.瓠犀(hù xī戶西):瓠瓜子兒,色白,排列整齊。
11.螓(qín秦):似蟬而小,頭寬廣方正。螓首,形容前額豐滿開闊。蛾眉:蠶蛾觸角,細長而曲。這里形容眉毛細長彎曲。
12.倩:嘴角間好看的樣子。
13.盼:眼珠轉(zhuǎn)動,一說眼兒黑白分明。
14.敖敖:修長高大貌。
15.說(shuì稅):通"稅",停車。農(nóng)郊:近郊。一說東郊。
16.四牡:駕車的四匹雄馬。有驕:驕驕,強壯的樣子。"有"是虛字,無義。
17.朱幩(fén墳):用紅綢布纏飾的馬嚼子。鑣鑣(biāo標):盛美的樣子。
18.翟茀(dí fú敵扶):以雉羽為飾的車圍子。翟,山雞。茀,車篷。
19.夙退:早早退朝。
20.河水:特指黃河。洋洋:水流浩蕩的樣子。
21.北流:指黃河在齊、衛(wèi)間北流入海。活活(ɡuō郭):水流聲。
22.施:張,設。罛(ɡǔ古):大的魚網(wǎng)。濊濊(huò或):撒網(wǎng)入水聲。
23.鱣(zhān沾):鰉魚。一說赤鯉。鮪(wěi委):鱘魚。一說鯉屬。發(fā)發(fā)(bō撥):魚尾擊水之聲。一說盛貌。
24.葭(jiā家):初生的蘆葦。菼(tǎn坦):初生的荻。揭揭:長貌。
25.庶姜:指隨嫁的姜姓眾女。孽孽:高大的樣子,或曰盛飾貌。
26.士:從嫁的媵臣。有朅(qiè怯):朅朅,勇武貌。
【賞析】
閱罷《碩人》,這幅妙絕千古的“美人圖”,留給人們最鮮活的印象,無疑是那倩麗的巧笑,流盼的美目——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錯,《碩人》通篇用了鋪張手法,不厭其煩地吟唱了有關(guān)“碩人”的方方面面,如第一章主要說她的出身——她的三親六戚,父兄夫婿,皆是當時各諸侯國有權(quán)有勢的頭面人物,她無疑是一位門第高華的貴夫人。第三、四章主要寫婚禮的隆重和盛大,特別是第四章,七句之中,竟連續(xù)六句用了疊字。那洋洋灑灑的黃河之水,浩浩蕩蕩北流入海;那撒網(wǎng)入水的嘩嘩聲,那魚尾擊水的唰唰聲,以及河岸綿綿密密、茂茂盛盛的蘆葦荻草,這些壯美鮮麗的自然景象,都意在引出“庶姜孽孽,庶士有朅”——那人數(shù)眾多聲勢浩大的陪嫁隊伍,那些男儐女侶,他們像莊姜本人一樣,皆清一色地修長俊美。上述所有這一切,從華貴的身世到隆重的儀仗,從人事場面到自然景觀,無不或明或暗、或隱或顯、或直接或間接地襯托著莊姜的天生麗質(zhì)。而直接描寫她的美貌者,除開頭“碩人其頎,衣錦褧衣”的掃描外,主要是在第二章。這里也用了鋪敘手法,以七個生動形象的比喻,猶如電影的特寫鏡頭,猶如纖微畢至的工筆畫,細致地刻畫了她艷麗絕倫的肖像——柔軟的纖手,鮮潔的膚色,修美的脖頸,勻整潔白的牙齒,直到豐滿的額角和修宛的眉毛,真是毫發(fā)無缺憾的人間尤物!但這些工細的描繪,其藝術(shù)效果,顯然都不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
清人姚際恒極為推賞此詩,稱言“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其右,是為絕唱”(《詩經(jīng)通論》)。方玉潤同意其“絕唱”之說,并指出這幅“美人圖”真正美的所在:“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語”(《詩經(jīng)原始》)。孫聯(lián)奎《詩品臆說》也拈出此二語,并揭示出其所以寫得好的奧竅:“《衛(wèi)風》之詠碩人也,曰‘手如柔荑’云云,猶是以物比物,未見其神。至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則傳神寫照,正在阿堵,直把個絕世美人,活活地請出來,在書本上滉漾。千載而下,猶親見其笑貌。”在他看來,“手如柔荑”等等的比擬譬況,詩人盡管使出了混身解數(shù),卻只是刻畫出美人之“形”,而“巧笑”、“美目”寥寥八字,卻傳達出美人之“神”。我們還可以補充說,“手如柔荑”等句是靜態(tài),“巧笑”二句則是動態(tài)。在審美藝術(shù)鑒賞中,“神”高于“形”,“動”優(yōu)于“靜”。形的描寫、靜態(tài)的描寫當然也必不可少,它們是神之美、動態(tài)之美的基礎(chǔ)。如果沒有這些基礎(chǔ),那么其搔首弄姿也許會成為令人生厭的東施效顰。但更重要的畢竟還是富有生命力的神之美、動態(tài)之美。形美悅?cè)四?,神美動人心。一味靜止地寫形很可能流為刻板、呆板、死板,猶如紙花,了無生氣,動態(tài)地寫神則可以使人物鮮活起來,氣韻生動,性靈畢現(xiàn),似乎從紙面上走出來,走進你的心靈,搖動你的心旌。在生活中,一位體態(tài)、五官都無可挑剔的麗人固然會給你留下較深的印象,但那似乎漫不經(jīng)心的嫣然一笑、含情一瞥卻更能使你久久難忘。假如你是一位多情的年青人,這一笑一盼甚至會進入你的夢鄉(xiāng),惹起你多少純真無邪的愛的幻夢!在本詩中,“巧笑”、“美目”二句確是“一篇之警策”,“倩”、“盼”二字尤富表現(xiàn)力。古人釋“倩”為“好口輔”,釋“盼”為“動目也”。“口輔”指嘴角兩邊,“動目”指眼珠的流轉(zhuǎn)。讀者可以憑借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想像出那楚楚動人的笑靨和顧盼生輝的秋波,是怎樣的千嬌百媚,令人銷魂攝魄。幾千年過去了,詩中所炫夸的高貴門第已成為既陳芻狗,“柔荑”、“凝脂”等比喻也不再動人,“活活”、“濊濊”等形容詞更不復運用,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卻仍然亮麗生動,光景常新,仍然能夠激活人們美的聯(lián)想和想像。
“傳神寫照,正在阿堵”,這原是六朝畫家所總結(jié)出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它也適用于其他藝術(shù)創(chuàng)造活動。此“阿堵”即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表現(xiàn)人物莫過于表現(xiàn)眼睛。不過“眼睛”應作寬泛的理解,它可以泛指一切與人的內(nèi)心世界、人的靈性精神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比如本詩中倩麗的“巧笑”。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不是也以“永恒的微笑”獲得永恒的魅力嗎?總之,任何藝術(shù)創(chuàng)作都要善于捕捉與表現(xiàn)關(guān)鍵所在。一個“關(guān)鍵”勝過一打非“關(guān)鍵”。豈不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詩三百”是中國古代最早的成熟的詩篇,這是它們的幸運,因為它們所表現(xiàn)的任何內(nèi)容,它們用以表現(xiàn)內(nèi)容的任何藝術(shù)手法,都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意義,這首《碩人》也成為題詠美人文學作品的“千古之祖”。我們在漢樂府《陌上?!?、《孔雀東南飛》以及曹植《洛神賦》中,都可以看到“她”的芳蹤。白居易《長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名句,也總不免令人想起“她”的倩影。
《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讀解
這首詩寫里莊公夫人莊姜初嫁,盛贊夫人美麗絕倫。
閱遍中國千年詩歌,寫女人之美者,唯此詩堪稱千古絕唱,蓋世無雙!雖然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審美標準,比如漢代以纖巧輕盈為美,唐代以豐腴卓約為美,現(xiàn)代以健康活力為美,但依然有一些千古不易、人人皆以為美的東西,比如細膩幼滑、自皙柔嫩的肌膚,比如黑白分明、大而有神、深如秋潭的雙眼,挺直的鼻梁,潔白齊整的牙齒等等。這些東西,恐怕不會隨著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吧。
美麗是一種天賦。人的才能、智慧、知識、修養(yǎng)等等,可以通過后天的勤奮和努力來增加、提高、補充、發(fā)展和改變,唯有美麗不可由人為努力來改變或達到。如今已有各種整容術(shù)和化妝術(shù),無論它們有多么高明,都無法和天生麗質(zhì)相媲美。美容化妝可以使“齒如銀犀”,卻無法使“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更無法造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面對傾國傾城的天生麗質(zhì),我們不由得不贊嘆造化的神明,上帝的不公平。他一方面造出人工不可企及的驚人的美麗,卻又只讓少數(shù)人擁有,而我們大多數(shù)人只能嘆為觀止,自漸形穢。
因此,美麗也是一種奇跡。它像廬山的真面目,只是偶爾顯露,不能人人擁有和分享。倘若人人擁有美麗,就沒有了美麗。它也如孤本極品,不可重復和模擬。東施效譚,落得的下場是讓人恥笑。
美麗還是一種財富。擁有了美麗,就擁有了開發(fā)它的權(quán)利,用它來使自己生活的更幸福更滋潤,可以盡情向世人驕傲地展示。如果不懂得開發(fā)和利用美麗這個資源,便是放棄了這個寶貴的權(quán)利。臺灣有個作家寫過一篇《美麗的權(quán)利》,鼓吹這一權(quán)利的價值和神圣,以為只要愿意,誰都可以展示上帝賦予的美麗,哪怕這美麗只是某一個部位(比如腿)。可以說,懂得開發(fā)和利用美麗資源,實際上也是珍惜美麗本身。
美麗也是藝術(shù)靈感和想象力的源泉。古往今來的藝術(shù)作品,很少有同美麗無關(guān)的,即使是像波德萊爾的《惡之花》竭力展示丑惡,而它依然也是美麗開出的花朵。很難設想,藝術(shù)家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能夠在沒有美麗的黑暗之中勃發(fā)升騰。沒有美麗,藝術(shù)也就沒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