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谷崎潤一郎是日本唯美主義文學流派的代表作家，其創(chuàng)作對我國現(xiàn)代作家有著深遠影響。郁達夫就曾深受日本文學的影響。谷崎潤一郎與郁達夫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對唯美的文學觀以及民族傳統(tǒng)美的追求，既有相同之處，又各具特色，為唯美主義文學增添了不同的情趣。
關鍵詞：郁達夫；谷崎潤一郎；唯美；民族傳統(tǒng)；比較
谷崎潤一郎是日本近代文學史上的唯美派作家，他以獨特的智慧和執(zhí)著的追求鋪就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道路。文學創(chuàng)作上傾向頹廢，追求強烈的刺激、自我虐待的快感和變態(tài)的官能享受。在永井荷風的提攜下，谷崎登上文壇，并成為日本唯美主義文學的兩大代表之一，他的創(chuàng)作對當時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谷崎不但在整個日本文學中獨樹一幟，占有重要地位，深刻影響著文壇后輩，而且在我國的現(xiàn)代作家中也產(chǎn)生過較大影響，比如郁達夫表現(xiàn)“性的苦悶’的官能主義作品就帶有明顯的谷崎文學的痕跡。”
郁達夫曾于1913年隨長兄東游，一去就是10年。對于生活在這個特定時代的郁達夫來說，必然受到這一時期文學的影響，尤其受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影響十分明顯。日本的自然主義文學主要取材于作家個人的私生活，注重表現(xiàn)日常生活的消極陰暗面，強調(diào)按照生活本來的樣子摹寫，要拋棄一切人工修飾，赤裸裸地展露人的野性和丑惡面。“郁達夫對日本自然主義的代表作家田山花袋、葛西善藏等屢有論及，對他們那種描寫上事無巨細、坦露自我的文風可謂‘深得要領’，無論在他的小說取材和具體的描寫方法上，我們都能夠很容易地看出受其影響的痕跡。”
郁達夫和谷崎潤一郎的小說創(chuàng)作風格和表現(xiàn)手法既相同，又各有各的特點，他們不僅在中日兩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占有獨特的地位，在世界文學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一、“丑”中求美的文學觀
丑惡、怪誕、畸形、病態(tài)等作為西方唯美主義者的審美對象，使丑惡的東西經(jīng)過藝術的表現(xiàn)成為美的事物，谷崎潤一郎和郁達夫也深受此種唯美理念的影響。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這兩位作家曾一度熱衷于尋求感官刺激、描寫人生的丑惡面。他們選擇那怪異神秘的題材，渲染人類病態(tài)的情感，從與死亡和恐怖有關的主題中尋找靈感。因此，谷崎潤一郎、郁達夫的作品對戀物癖、性施虐、性受虐所進行的淋漓盡致的描寫，有其特殊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審美心理。他們早期的小說往往通過病態(tài)描寫，或者表現(xiàn)自己的壓抑和對社會的不滿，或者表現(xiàn)自己對藝術的認識和追求，他們小說中的人物都是憂郁或者病態(tài)的，并且充滿濃烈的感官刺激的描寫，反映出極端的頹廢情緒。同時，谷崎潤一郎與郁達夫都屬于浪漫主義作家，他們的創(chuàng)作又都受到了英國作家王爾德的影響。面對人生無奈，去日苦多，他們以苦中作樂為解脫，以剎那間的快樂點亮黑暗的人生之旅，聊以自慰，因此在靈與肉的沖突間縱情聲色，沉醉于感官享樂。王爾德在《道連格雷畫像》中借亨利勛爵的口說“通過感官治療靈魂的創(chuàng)痛，通過靈魂解除感官的饑渴”。郁達夫筆下的人物在靈與肉的沖突中便走向了通過感官治療靈魂的創(chuàng)痛。而谷崎潤一郎更是將這一點最大程度地予以發(fā)揮，他以虐待、受虐、變態(tài)的愛等異于常人、超出倫理范圍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因為谷崎所謂的“美”，即是一種官能刺激、肉欲至上的概念。所謂“美”，多為男女雙方共同沉溺于施虐（女方）與受虐(男方）的這種變態(tài)的官能享受之中，從而產(chǎn)生出無視任何傳統(tǒng)道德和倫理規(guī)范的所謂“惡魔主義”，亦即肉體上的“耽美主義”、“頹廢主義”。在其創(chuàng)作的初期階段，他經(jīng)常是構思一些完全有悖常理的景象來試圖尋找這種“美”。有了這種“美”，任何社會倫理、道德都失去了其本身的作用，任何人也無法抗拒其誘惑，人們的一切行為都受到“美”的左右。這種“美學”思想同弗洛伊德的性欲學說極其相似。而作家寫作中所獲得的自由的根據(jù)則是：對官能感受性的全面認可，那就是“愛羅斯”(Eros:情欲)?；谝陨蟽牲c，谷崎氏的作品往往從荒誕、怪異的世界出發(fā)，追求美與丑的價值顛倒，從丑中求其美，從贊美罪惡中肯定善良，無論是積極還是消極性格，都使他表現(xiàn)為對“臻美”境界異常執(zhí)著的追求和耽溺。
在郁達夫的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情愛主題往往為體現(xiàn)“性的苦悶”，他描寫情欲，但“性”在他早期文本中卻是以不光彩的一面出現(xiàn)的。在《沉淪》中，學生在寂寞難耐中，在被窩里犯罪、窺浴。偶爾看到一對情人的野合，事后拼命“懺悔”。郁達夫很少直接描寫“性”，而是寫性的渴求；不寫性的歡快，而寫性無法得到滿足的苦悶。他認為“文學作品都是作者的自敘傳”，“作家的個性，無論如何總需在他的作品中保持”。從這個角度也就好理解為什么郁達夫喜歡寫煙花柳巷，在那里士大夫的放浪形骸與唯美主義的感官享樂異質同構。而谷崎作品中是“從肉體的恐怖中產(chǎn)生的神秘幽玄，是從肉體的殘忍中反動的體味到痛切的快感”。他禮贊崇高的肉體，作者認為“正如在精神方面有所謂的崇高的精神一樣，在肉體方面也有所謂崇高的肉體”，所以“為了使女性在精神上獲得優(yōu)越性，首先必須在肉體上做好準備”，強調(diào)了崇高的精神與崇高的肉體的統(tǒng)一。“盡管他的小說寫的是沉湎于肉感的變態(tài)性欲，但他本人卻格外正常，抱著合乎常情的生活欲望，沒有世紀末文學那種理智的苦惱。因此，郁達夫作品的情調(diào)往往是感傷而憂郁的，而谷崎的作品卻是絢爛而豪華、多彩而華麗的。
郁達夫留學日本期間，明治初年開放局面的延續(xù)使西方幾乎所有近現(xiàn)代文學思潮和文學各流派作品共時地存在，如新浪漫主義、唯美主義、象征主義、自然主義等，造成了復雜的文學氛圍。這些西方文化在與日本文化的融合中逐漸形成了白樺派、唯美主義、以“真”為理想的自然主義。這種復雜的情況，可以給任何文學傾向提供滋養(yǎng)的土壤。郁達夫則體現(xiàn)出對“美”與“真”的偏愛，主張“以唯真唯美的精神來創(chuàng)作文學和介紹文學”。他認為：“小說在藝術上的價值，可以以真和美的兩個條件來決定。若一本小說寫得真，寫得美，那這小說的目的就達到了。至于社會的價值，及倫理的價值，作者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盡可以不管。由于其審美取向有悖于傳統(tǒng)文學“文以載道”和為人生而藝術的主張，使他的小說集《沉淪> -經(jīng)出版，就因“驚人的取材和大膽的描寫”引起廣泛的爭議，責備者誣蔑他是“色情狂”“頹廢派作家”。郭沫若卻有此贊譽：“他的清新的筆調(diào)，在中國的枯槁的社會里面好像吹來了一股春風，立刻吹醒了當時的無數(shù)青年的心。他那大膽的自我暴露，對于深藏在千年萬年的背甲里面的士大夫的虛偽，完全是一種暴風雨式的閃擊，把一些假道學、假才子們震驚得至于狂怒了。為什么，就因為有這樣露骨的率直，使他們感著作假的困難。”郁達夫本人評價作品好壞的標準是：“情調(diào)”氛圍和帶給讀者美的享受，與道德規(guī)勸無關?；趯ι鐣木芙^和道德風化的抗議，郁達夫熱衷于作家自身的內(nèi)省，對弱國子民的留學生身上的性苦悶心理和變態(tài)性行為，進行大膽的暴露和描寫，并從中發(fā)掘出病態(tài)的人格美和變態(tài)的情緒美。
谷崎則孜孜不倦的在世人面前展開了一幅與當時乃至與在此之前的整個日本文學所截然不同的絢爛畫卷。谷崎的創(chuàng)作生涯大體可分為早期的耽美、惡魔主義時期(1909-1924);中期的古典主義回歸時期(1924-1945)；后期的以老年人的“性”為主要對象的現(xiàn)代作品時期(1946-1965)。雖然他各個時期作品的創(chuàng)作風格和特征不盡相同，但總的來說，一以貫之的“臻美”卻一直都是谷崎文學永遠的主題。谷崎的早期作品（如《麒麟》、《惡魔》）特色一是通過女性受虐待而獲得快感；二是在殘酷中展現(xiàn)女性的美，反映了他作為一個新浪漫主義者、唯美主義者，對“惡”的追求是非常徹底的。于是他又有了“惡魔主義者”之稱。吉田精一說：“谷崎潤一郎的作風是以空想和幻想作為生命，意味著不涉及現(xiàn)實的正道。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羅曼蒂克。這意味著他通過不應有的世界，惡魔般的藝術，發(fā)揮了使讀者陶醉的魔力”，而且“他的空想和幻想比較缺乏變化，專與肉體和感覺緊密結合，卻不飛翔到觀念上。’這一點在其作品《文身>中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文身師清士‘‘心中潛藏著不為人知的快樂與夙愿”，在運用“特別特別疼的朱刺和暈刺”的手法時_他便格外高興”這里所體現(xiàn)的是一種由施虐和摧殘的變態(tài)行為帶來的感官上的快樂和“美”的愉悅；當他用銀針刺進人們的皮膚時，血肉模糊，紅腫一片，而且往往伴隨著人們痛苦的呻吟聲，“不過，呻吟聲越高，他越有更大的神奇。文身之后，即經(jīng)過了施虐與受虐的過程，清吉和少女之間的關系發(fā)生了質的變化”，清吉由之前的高高在上而淪為少女——“美”的化身的奴隸。通過文身，潛藏在美女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思緒得以復蘇美”呈現(xiàn)出它本來的面貌，至高無上而且具有絕對的魔力因為追求“美”而出。追求美，創(chuàng)造美（甚至是不擇手段的），最后以美的力量感染人，在這里發(fā)揮到了極致。
盡管谷崎潤一郎和郁達夫的創(chuàng)作過程具有以上相似，但細讀兩位作家具有唯美色彩的作品，也不難發(fā)現(xiàn)：前者是經(jīng)過革新蒸蒸日上的民族，后者是傷痕累累的弱國子民。加上不同的民族性格，兩者又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谷崎潤一郎小說中幾乎看不到任何與社會國家有關的重大主題，基本都是作家對自己本身發(fā)生的事情不做任何掩飾的敘述，給讀者一種壓抑和淡淡的哀愁；而郁達夫拋棄了以谷崎潤一郎為代表的日本唯美主義文學中的架空玄想，始終立足于現(xiàn)實，描寫身邊的人和事。這是因為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民不聊生，國家內(nèi)憂外患，純粹的官能描寫已經(jīng)不合時宜。
二、“美”的追求中的民族傳統(tǒng)趣味
藝術家對于外來文化的吸收和借鑒受審美主體的審美定勢影響，造成這種審美定勢的原因除了性格因素以外，應當還受到傳統(tǒng)審美積淀的制約。谷崎和郁達夫早期小說，最明顯的是兩人都通過性沖動來表達他們各自的追求和情感，但到了20世紀20年代末，在這一時期里兩位作家的創(chuàng)作風格差不多同時發(fā)生了變化，都表現(xiàn)出某種向傳統(tǒng)價值取向靠攏的趨勢。
谷崎的唯美主義文學既接受西方現(xiàn)代情趣又維護江戶傳統(tǒng)情調(diào)，其唯美的“美”正是這二者相交織的產(chǎn)物。“在與西方文學的交流中，谷崎最終找到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結合這條路，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文學的輝煌。” 在《盲人物語>和《蘆》等作品中，作者試圖通過物語的形式、活用古典文體中所凝煉出來的日本語美的傳統(tǒng)，所創(chuàng)造的作品，“一方面表現(xiàn)了浪漫的傾向，另一方面又顯示了古典式的哀愁色彩，并加以調(diào)適，企圖統(tǒng)一地把握這個兩方面，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新的向古典傾斜的新天地。谷崎氏重視引進西方文化改造以適應民族傳統(tǒng)，他巧妙而詳盡地通過從平安朝的物語文學、和歌、室町時代的能樂、鐮倉時代的《平家物語》、江戶時代的木偶凈琉璃、歌舞伎，以及民族樂器三弦等傳統(tǒng)文學藝術到日常生活的種種所淘冶出來的審美情趣，與西方相關文學藝術及日常生活的種種比較，強調(diào)了日本民族審美的獨特性。他禮贊蔭翳，因為其中蘊涵著一種東方的神秘感，具有東方禪學幽玄的情緒。他禮贊崇高的肉體，因為“在日本人的哲學中，肉體并非邪惡。”日本人“不是清教徒。他們認為肉體享受是正當?shù)?，而且值得提倡。谷崎作品完全繼承了日本人自古以來尊崇自然天性的思維特征，表現(xiàn)在審美思維中就是對人類天性情感和欲望的贊美，對兩性肉體快樂的傾慕和渴求。日本文學獨有的“好色”審美文藝賦予谷崎文學的不是露骨的情色描寫，而是以戀愛情趣作為重要題材，借此探求世相和風俗，把握人生的深層意義，并且與物哀、風雅的美意識相連，因而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和文學意義。正如荷蘭學者伊恩·布魯瑪在《日本文化中的性角色>說的：“日本文學沒有描寫性結合的本身，而是描寫情事后面令人憂傷的感嘆，多半將感情傾瀉在美的方程式中。所以狂熱的愛情及其性的表現(xiàn)不受任何抽象道德觀念的制約，完全是為了美本身，為了得體。戀愛變成一種藝術，傾注在憂郁的詩歌和日記中。其文學之典雅，至今絕無僅有。谷崎的作品情調(diào)優(yōu)美哀怨，語言清雅端麗，體現(xiàn)了日本情色文學的優(yōu)雅。
郁達夫時期的“五四”新文學是在批判和反對封建傳統(tǒng)文學觀念，吸收西方先進文化的基礎上成長起來的。但實際上每個作家受的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并不會因為“破舊立新”的主觀愿望完全消解，相反，由于受到意識層的壓抑可能會轉變成潛在的意識積淀在心理的最深層。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對郁達夫的影響就比較深遠，如儒家、道家、佛家都推崇的天人合一的思想?，F(xiàn)實生活中飽經(jīng)滄桑、承受著精神苦痛的郁達夫，比較喜歡親近自然，在看到大自然美麗的風景時不禁悠然神往，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射到自然景物上去，進入忘我的境界，忘掉塵世生活中的煩惱；同時他還陶醉于其中，還把親身體驗訴諸文字，在小說、散文中大量描繪自然，用一枝飽含深情的巨筆展示大自然的風采和神韻。這種傳統(tǒng)文化審美心理對于他的審美追求乃至藝術創(chuàng)作起的作用，象是隱藏在山澗中的溪水，細微但長久。他在《感傷的行旅》中寫道：“約莫到了殘宵二三點鐘的光景，檻外的不知哪一個廟里來的鐘聲，盡是當當當當?shù)脑谀抢锫龘?。我起初夢醒，以為附近報火的鐘聲?rdquo;像這樣情景交融的自然描寫在郁達夫的文學作品中隨處可見，現(xiàn)代作家中很少有人能與他媲美。他向往魏晉竹林詩人的不羈風度，欣賞放浪形骸的士大夫的聲色犬馬、淹滯風流的品性，并且在情感深處有落魄文人的卑己自救、虐己自娛情結。郁達夫身上的傳統(tǒng)文人名士派情結很強，正是從這種傳統(tǒng)文化心理出發(fā)，他從唯美主義注重感官享樂的藝術傾向中尋找到了契合點。他的作品著意于抒情，變古典小說中敘事的傳統(tǒng)而以抒情為主導的抒情體小說，不僅迥異于傳統(tǒng)敘事小說且成為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新葩。他的《遲桂花》篇幅雖小，但小說的氛圍和境界卻很醇厚。在作家筆下的西子湖畔的翁家山，沒有一絲現(xiàn)代都市的喧囂，它是那樣的靜、美，到處彌漫著晚桂的清香，翁家兄妹是那樣的純樸、坦直。山川的秀色烘托出人物的美好精神，而人物的精神美更顯出山川秀色的迷人。小說著力刻劃了翁蓮的美好心靈，并勾勒出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洋溢著一種怡然自得的樂觀基調(diào)，它展示了作家所企望的陶淵明式的理想境界?！豆识嫉那铩分校邯M小的破院、飄零的槐蕊、藍色的牽牛、勃勃的小草……簡單的事物，那種清新又略帶憂愁的感覺，淡淡的話語就勾勒出了一幅美感十足的畫面。這些細膩的筆觸都無不描繪著郁達夫心中最美的地方。
谷崎的小說結構嚴謹，抒情寫景錯落有致，對人物和細節(jié)的刻劃也十分講究。如果說谷崎是一位地道的小說家，郁達夫則是一個詩化的作家，因為他的小說往往采用第一人稱的表現(xiàn)手法，任感情奔騰流瀉，直抒胸臆。傳統(tǒng)文化對谷崎和郁達夫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它塑造了作家獨特的人格和靈魂，讓他們表現(xiàn)出與同時代作家迥然不同的文化心理，促使他們在文學創(chuàng)作特別是浪漫唯美主義文學上取得了獨樹一幟的成就。
三、結束語
文學傳統(tǒng)與社會背景的不同，使得谷崎和郁達夫的作品采用唯美表現(xiàn)手法雖然相同，表現(xiàn)的思想性卻不同。戰(zhàn)爭中取勝的日本，國內(nèi)開始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狂熱之舉，西化步伐加速，資本主義壟斷化的加劇，國民的生活日趨艱難，民不聊生，最終導致在城市、農(nóng)村都發(fā)生了暴動，社會主義思想在全國迅速傳播。為此，政府還以此為契機，加強了對知識界人士的控制、迫害，在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均無自由可言的情況下，深感現(xiàn)實社會的悲哀和空虛，一種世紀末的頹廢思潮在知識分子之間流傳。這種頹廢思潮反映到文學上就是逃避現(xiàn)實，沉緬于酒色、變態(tài)描寫，追求夢幻的唯美文學。加之日本社會和文壇對于在封閉環(huán)境中進行真實的自我暴露的私小說體裁十分推崇，私小說超越各種文學思潮和流派，成為一種理想的文學形式。以至于谷崎的作品，以極端的方式，即通過“美”與“丑”發(fā)現(xiàn)美的情愫，將人性中極其隱秘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并升華到美的境界。但從思想性而言，谷崎唯美主義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肉感”和“變態(tài)、虐待”以及回避現(xiàn)實矛盾、脫離社會的不積極社會態(tài)度，并未能挖掘出人們靈魂深處的東西，其中的思想性的表現(xiàn)，并不能充分引起讀者的注意或共鳴。而當時的中國文壇，不存在類似日本的封閉孤立的文學環(huán)境和私小說的再生產(chǎn)體系，加之國家存亡、民族危機的嚴酷的社會現(xiàn)實的要求，文學救國勢必成為愛國文人的理想，這種大環(huán)境對郁達夫無疑也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在谷崎小說中看不到大聲的呼喊，歇斯底里的爆發(fā)，而郁達夫自敘傳小說看到的則是一個青年無助的痛徹心肺的吶喊?！冻翜S》：“‘祖國啊祖國！我的死是你害我的！ ’、‘你快富起來強起來吧！’、‘你還有許多兒女在那里受苦呢！”。在《郁達夫南游記》里，還有許多篇文章，都足以證明郁達夫是一個極端愛國的、有血性的人。他對抗戰(zhàn)的關心與勝利的信念，他對奴顏婢膝的人的厭恨，他對朋友和青年的熱情，都赤裸而充沛地表現(xiàn)了出來?？傊?，兩位作家在相同的時期，采用相同的表現(xiàn)手法，卻創(chuàng)造了不同風格、不同思想的作品，用暢達之筆，為后世留下了不少雋永的作品，成為中日兩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很有影響的作家。諸種因素的交融，使得郁達夫的作品頹唐憂郁，而谷崎則形成放蕩張揚的美學風格，為唯美主義文風增添了多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