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孔乙己”的故事
棋王“孔乙己”的故事
內(nèi)丘的棋攤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在當(dāng)街的公路邊上的空地上,空地上預(yù)備著簡易的棋子和棋盤,可以隨時蹲下來下棋的。下面學(xué)習(xí)啦小編給你介紹棋王“孔乙己”的故事,歡迎閱讀。
棋王“孔乙己”
做工的人,傍晚散了工,每每來棋攤,兩軍對壘,戰(zhàn)上一盤,而觀戰(zhàn)的人,則是圍了一圈——這在內(nèi)丘,是習(xí)以為常的事了,現(xiàn)在的棋攤?cè)擞馐嵌嗔似饋?,最外層站著的,伸直了脖子,兩眼盯著棋盤,若行棋者沒有按照自己的思路行棋,或者走了漏著,便呼喊著責(zé)備起來,抑或割肉似的惋惜起來,如果行棋者走出一個佳著,那就悠然的點上一支香煙,抬起頭,將圍觀者看上一圈,那得意的神態(tài)好像是在說:看我的手段,多厲害啊!攻城略地,運籌帷幄,神機妙算,誰人能與我比肩啊!
我從七八歲起,便在路邊的棋攤上觀看,下棋的說,我樣子太傻,怕影響了下棋者的心情,我就只好在最外面的一層觀戰(zhàn)。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最外層,專管看棋。雖然沒有什么長進,但總覺得有些樂趣,也有些意味。下棋者都是熟臉孔,觀棋者也不是陌生人,雖然有的還不知道名字;若是孔乙己來了,卻是沒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因為他帶來的樂趣更多,所以至今還記得。
孔乙己是站著下棋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因為他姓孔,別人便從描紅紙上的“上大人孔乙己”這半懂不懂的話里,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孔乙己??滓壹阂坏狡鍞?,所有下棋觀棋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今天怎么沒精打采的啊!”他不正面回答,卻對眾人說,“你這臭棋,殺你一個片甲不留。”便擺正了自己的十六個棋子。一伙棋迷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昨天一定掉進‘書房’了,下棋是不是又輸了!”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輸了棋。”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下棋不能算輸……是受挫!是受挫,你們懂嗎?……讀書人的事,愈挫愈勇,能算輸么?”接著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者乎”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棋攤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里談?wù)摚滓壹涸瓉硪沧x過書,但終于沒有進學(xué),又不會營生;于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抄抄書,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毛病,便是好下棋。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影也看不到了,這時候,他肯定在棋攤上,如是幾次,叫他抄書的人也沒有了。
孔乙己連殺幾盤后,漲紅的臉色漸漸復(fù)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乙己,你當(dāng)真會下棋么?”孔乙己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十來歲的娃娃都贏不了呢?”孔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里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類,一句不懂了。在這時候,眾人也都哄笑起來:棋攤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旁人是不會注意的。而且棋迷見了孔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fā)笑??滓壹鹤约褐啦荒芎退麄冋勌欤阒缓孟蚝⒆诱f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會下棋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會下啊,……我便考你一考。馬掛角,只一著,是怎樣一個意思?”我想,像孔乙己這樣的臭棋,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滓壹旱攘嗽S久,很懇切的說道,“不會罷?……我教給你,記著!是這樣這樣的。將來下棋時候,要用的。”我暗想我和高手們的等級還很遠呢,而且我還從來沒有真正的殺過呢;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就是這么這么一回事么?”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棋盤,點頭說,“對呀對呀!……就是這樣的走法,你怎知道的?”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滓壹簞傇谄灞P上擺好了局勢,想在棋盤上講解,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會乎哉?不會也。”
有幾回,鄰居孩子聽得笑聲,也趕熱鬧,圍住了孔乙己。他便給他們一人一顆棋子。孩子拿著棋子,仍然不散,眼睛都望著孔乙己??滓壹褐嘶?,伸開五指將手里的棋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jīng)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棋子,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么過。
有一天,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一伙棋迷正在下棋,忽然有人說,“孔乙己長久沒有來了。還沒有贏夠他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觀棋的人說道,“他怎么會來?……他得了病了。”下棋的說,“哦!”“還沒有贏夠他呢??上Я?,可惜了,咦,我怎么走這里了”不知道他說可惜是說孔乙己,還是在說自己走的棋。又有一個人說:“我們該去看望看望這個下棋的老前輩……”,眾人附和著說,是啊,是啊,是應(yīng)該去看看他。
中秋過后,秋風(fēng)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冬;我整天的烤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一天的近中午,棋攤上沒有一個人,人們不約而同的來到孔乙己的家,眾人還拿了一個匾額,上面寫了七個大字:一代棋王孔乙己。說來也怪,孔乙己自從得到這個匾額后,疾病竟不藥而愈了。
自此以后,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乙己。到了年關(guān),棋迷們說,“多想再贏孔乙己一局啊!”到第二年的端午,棋迷們又說“孔乙己的棋術(shù)到底怎么樣了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guān)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棋術(shù)已經(jīng)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