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精選:四年青春一瞬間,廿載似水流年(2)
故事精選:四年青春一瞬間,廿載似水流年
三、兄弟
睡在我下鋪的,是我們老大。
老大,來自湖南,綽號老牛。這個綽號的來源,有兩個版本。
第一個傳說,是因為老大勤勞,不是一般的勤勞,簡直是我輩楷模。
宿舍七人,安排衛(wèi)生值日剛好一人一天,老大負責周一,老二負責周二,依次類推。
老二是個老實人,而且對老大盲目崇拜,凡是老大作出的決策,他都堅決維護,凡是老大的指示,他都始終不渝地遵循,掃地自然也格外賣力。
可老三是全宿舍最懶的人,綽號“鱉三”,一回宿舍就躺床上,基本不動彈,千年王八萬年龜,信奉休養(yǎng)生息,整天研究龜息大法,大學四年就沒見他掃過一次地。
這么一來,老四就有意見了,認為自己若是掃了,便是一人干了兩天的活,而且當年的老四長得跟麻桿似的,一直認為自己體質羸弱,營養(yǎng)不良,需要好好保養(yǎng),動不動以手捧心做西施蹙眉狀,于是罷掃。
老五本來就認為自己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屬于半殘障人士,連內褲都從沒洗過,一個月買五條,穿完就扔,怎么可能從事掃地這么高難度,有辱斯文的活動。
老六也是個不肯吃虧的貨,臉黑心狠搶食不眨眼,老大想讓他掃地,他當場吟了一首詩: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諸位兄長都這般有風度,尊老愛幼,禮讓為先,我這老七自然更不敢搶了老大的風頭。一旦老大示意我掃地,立馬裝傻充愣做失憶狀。
于是等到第二周周一,宿舍已經成了垃圾場。老大忍無可忍,遂一人擔起了自周一至周日的全部衛(wèi)生。
老大老黃牛的形象深入人心,于是便有了“老牛”的榮譽稱號。
第二個版本與懵懂的愛情有關。
班上有個女孩,是老大的老鄉(xiāng),跟老大十分熟稔,跟我們關系也不錯,每個假期回來,都會給老大帶些牛肉干,然后被我們這些饞貓瓜分殆盡。
女孩姓劉,湖南人“劉”“牛”不分,不知道是誰先叫起來,這位性子爽朗的湘妹子在我們口中被慢慢叫成了“牛肉”。
然后,老大也被殃及,給喚成了“老牛”。
大一的日子是空虛而寂寞的,我們這群閑極無聊的2B們便整天在宿舍里討論老大和“牛肉”是不是應該在一起。
每當此時,老大總是異常堅定地強調,他和“牛肉”是純得不能再純的兄妹之情。
調侃得久了,就連我們自己也認為只是無聊的調侃,直到有一天半夜里,“牛肉”的一個舍友慌張地跑來告訴我們,說“牛肉”病了。
忘了是什么病,好像是重度高燒,反正印象里挺嚴重的,我們全宿舍都出動了,打車將“牛肉”送到醫(yī)院,掛了急診,打了點滴。
時間已經是后半夜了,我們都在病房里守著,老大忽然對我們道:太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看著就行。
當時,我還是個懵懵懂懂尚未開化的小小少年,傻啊,一臉正義地道:老大,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和你一起守著。
老大一臉嚴肅,拍了拍俺的肩膀,道:不用,我一人就夠了。
我還待表達要跟老大一起堅守的決心,相對早慧的老三同志已經看出了端倪,趕緊咳嗽一聲,又捅了一下我,跟我們擠眉弄眼,聲音卻無比莊嚴:老大,那我們就先撤了,“牛肉”同志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老四一臉奸笑,怪聲怪氣地道:老大啊,俺們這就走了哈,那個長夜漫漫呦,莫辜負了良辰美景哦……
老大:滾!
然后,我們六人就識趣地滾出了醫(yī)院,一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地討論老大跟“牛肉”到底發(fā)展到啥程度了。
十幾里的路,我們硬是沒打車,一路走,一路聊,不時響起的哈哈大笑聲灑滿了安靜寂寞的長安南路,一直到天色微明,方才回到學校。
兩天后,牛肉出院了,然后在某個同樣寂寞的晚上,老四一路小跑回宿舍,激動地告訴我們,看到老大和“牛肉”在操場手牽著手在走!
然后,一群無聊的2B嘩啦啦沖出宿舍,沖向操場,躲在黑暗中,雙目赤紅,興奮地在那一對對情侶中搜尋著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經過嚴刑逼供,老大終于承認戀愛了。
從此,出雙入對,形影不離。
……
然后,過了很久,兩人分手了。
然后,我們畢業(yè)了。
然后,“牛肉”結婚了。
然后,老大結婚了。
然后,“牛肉”生了個女兒。
然后,老大生了兩個兒子。
然后……沒有了然后。
畢業(yè)前夕,原本說好了要將我們全宿舍一個個都送走,再將宿舍打掃干凈,然后關門最后一個離開的老大,第一個離開了政法園。
大學四年,一諾千金,從未失信的老大,食言了。
離開的前一夜,老大失蹤了。
對門的哥們找到我們,說看到老大喝得酩酊大醉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手里還拎著兩瓶酒,想扶他,不讓。
從夜半到清晨,全宿舍找遍了整個長安,不見蹤跡。
第二天早上,酒氣未消的老大出現(xiàn)了,說:對不起,請大家吃個飯,我買好了下午的票。
多年之后,聯(lián)系方式從電郵、BB機換成了手機、微信,可是不論如何嚴刑拷打,我們始終未能將那一夜的真相還原。
只知道,是因為愛情。
四、愛情
大學四年,戀愛兩場。
畢業(yè)前夕,我與談了三年的第二任女友分了手。
不分手對不起這沉悶傷感的夏天。
分得莫名其妙,只是揮了揮手說再見,從此再也不見。
難以承受這沉重的感傷,于是買了第二天的火車票,提前退場。
離開長安的那一天,起早去食堂前的早餐攤喝最后一碗豆?jié){。
抬頭卻看到大一的初戀,分手三年之后第一次說話。
“真巧。”她說。
“真巧。”我說。
“什么時候走?”
“今天。你呢?”
“明天。”
“那,再見哈。”
“再見哈。”
“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殘留了小半碗豆?jié){,抹了抹嘴,揮了揮手,說句再見,道聲順風,從此江湖兩相忘,余生永不見。
四年啊,只是一瞬間。
當時以為再難忘的事,終有一天會淡到沒了一點的痕跡。
當時認為再難邁的坎,終有一天會靜到沒了一絲的波瀾。
不是人善變,
實在是,這時光啊,
太匆匆……
夏日的午后,記下一些遠年的回憶,一些無關痛癢的碎片。
恍如昨日。
懷念某首歌,懷念某些人,懷念那神采飛揚的青蔥歲月,懷念那再也回不去的似水流年。
那時候,我們風華正茂,心比天高。
2017年6月30日
于獨墅湖畔
【本文作者: 徐崇杰(微信公眾號: 崇杰文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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