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隨筆:老杜
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隨筆:老杜
“一天多少錢?”有人關(guān)心地問她,“二十四小時是一百八十塊錢。十二小時是一百五,八小時是九十塊錢。”她微笑著介紹收費的行情。我也不知聽對了沒有,我并沒有仔細聽,因為我就是一名“護工”,我們不需要她的服務(wù)。
“要陪護床嗎?每天十塊錢。”她微笑著問我。我其實是干活不操心的人,床早都租賃好了,飯廳的卡也辦好。“不要,有了。”我沒有笑,想起我在門外她在門內(nèi)的那一瞬間,語氣有些冷。
“不是不讓你進,那是醫(yī)院的制度,你沒看到,護士在一邊一直眼睛瞪著我,我已經(jīng)被批評好多次了。”她也沒笑,很認真地給我解釋。我心情好了許多,一肚子的怨氣漸漸消散了。冷靜下來嘲笑自己,和一個下苦的婦女有啥過不去的?不就是人家醫(yī)院的制度嗎?有啥生氣的?我不再有埋怨她的意思,反而對她的人生充滿了好奇,一個五十歲的人當護工,她的家是什么成員幾個人組成的?我能寫關(guān)于她的故事嗎?我開始靠近她,和她聊天,她是一個不太會笑的的人,笑起來表情并不多么自然。
“我家在山陽縣趙川鎮(zhèn),大兒子考上醫(yī)科大學,他在航天研究所上班。”我不知醫(yī)科大學的人為啥被分到了研究所,或許是她沒說對,姑且不去議論這個,總之兒子考上大學有工作了。
“我兩個女子都成家,嫁到西安了。”她的笑浮現(xiàn)在臉頰上,我為她的幸福也微笑了。“你丈夫在西安打工嗎?”我開始以采訪的形式和她對話。“他有病,一直在老家。”我不想揭開她痛苦的話壇,我不再問她男人的事情。“你三個孩子?也不容易啊!”我還是想談她高興開心的事。
“還有一個丈夫的侄子,兩個月時母親跑了,我把他拉扯大,今年二十二歲,也談戀愛了。”我吃驚地看著她,一位身材不太高大且有些佝僂的母親。“你娃大了,也開始幸福了。”我真心祝福她。“我丈夫字寫的好,每年春節(jié)寫春聯(lián)賣錢,這幾年印的春聯(lián)多了,他改行做花圈賣冥幣。”她又提起她的丈夫,我若有所思的噢了一聲。從她的眼神里我讀懂了她,她在思念著遠方那個身患疾病的男人。
漸漸地她和我熟悉起來,我一次又一次靠近她,想和她說話,想寫好這一位才認識幾天的護工。在水房打開水,看見她一個人吃著饅頭喝著白開水,情不自禁地問,“娃都成家了還攢錢干啥?到飯?zhí)贸燥堃膊毁F。沒看見得病的人多么痛苦和花錢如流水的情形嗎?”我一邊打開水,一邊笑著對她說。“身體是本錢,要吃好喝好。”她沒有笑,她還是喝著滾燙的開水,低頭吃著裸饅頭。我要離開水房時她慢悠悠地說,“還要給侄子娶媳婦。一個媳婦要不少錢。”我沒有回頭,可以判斷她的語氣是堅定的,聽來,娶一個侄子媳婦是她奮斗的目標。
第二天早晨我剛上樓看見幾個穿著藍西服戴著護理公司工牌的人在批評她,“說過多少次,八點到十點是查房時間,不讓一個人進去,你咋連門也看守不住。能干啥?”她低著頭小聲說,“患者家屬有急事要進門見大夫。”那中年男人指著她語氣冰冷地說,“誰也不讓進,這是制度。”我臉紅了,前天她給了我面子,八點多讓我進了病房。我暗暗地對自己說,不要為難她,為了她的一份工作,為了她侄子的媳婦,我要遵守醫(yī)院的制度。批評她的人還在繼續(xù)對她訓話,我默默地坐在十三樓大廳的連椅上,凝視著低頭挨訓的她。
我多么想站起來對那中年男人說,“別批評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人也不容易,能原諒就原諒了一次吧!”卻沒能說出來。確實,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可有很多事,不是所謂方圓就能涵蓋的,比如,我那天只能在那個八點趕到,我不進去,我的親人就沒人陪護;比如,沒有規(guī)矩,就是有,也不能夠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農(nóng)村婦女心甘情愿的吃冷饃喝涼水,給一個跟她沒有任何血緣的,丈夫的侄子,下苦攢錢娶媳婦......
社會,有時候,只會讓人無語,就這樣,而已。
本文作者:王茹辛(微信公眾號:三賢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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