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鄉(xiāng)下女人的故事:瘸腿的女人
美蓮是村子里的一朵花,多少男人眼睛里面流露出的火焰,里面寫滿無限的渴望,如果那火焰能滾下來,我想可以把人燒成灰燼,把一座城燒成荒原??墒敲郎弲s沒啥反應,急得一眾男娃暗地里搓腳。老天知道,美蓮是不知道咋個回事。
“爹,隔壁二嬸昨個晌午在房山頭納鞋底時和我說,說村里有幾個后生沒事就在咱家門前踅摸,指定對我有意思。還說女娃子長大了早晚要嫁人的,讓我心里有個譜,好做打算。”美蓮慢聲拉語的用鼻音嘟囔著。
“嗯,真如你嬸子所說,你真得留個心眼,好光景可著咱,你得上心著,這是一輩子大事。”
“如果不假,可是爹呀……”美蓮似是為難的嘟囔著嘴,嘴里碎碎糟糟的又不知說個啥。
“爹個啥?你中意誰咱就給他個暗信,讓他脫媒上門提親不就行了嗎。有啥可爹爹爹為難的。”
“爹,難不就難在我不知道中意誰嘛,依我看和咱家豬崽子差不多,看不出哪個好,也看不出哪個孬,一水水一個樣的。我不討厭這個,也不煩內(nèi)個,總不能都嫁吧,我不管,你說哪個就哪個。”
“呦嘿,說出去這倒很新鮮,別人家嫚子都是自己想方設(shè)法找婆家,說什么婚姻自由,戀愛自由,你可倒好,讓你選都不選,倒是省心。”
美蓮他爹就給她選了本村支書家的小子,小子長得虎實,勤勞又上進,一把子好力氣,關(guān)鍵將來能在村里混個小職務,一公一農(nóng)的傍身,好過日子。再說那人家地道,不會虧了閨女。
美蓮是漂亮的,干凈的臉蛋,油黑的頭發(fā)好像上面潑了墨,乖順的依附在脖頸處,遮蓋頸間白皙的肉和小小的耳垂。風一撩起來,那露出來的小耳垂和嫩白皮膚,真是讓人心里升騰起別樣的意味。加上啥事都聽話,從眾又不說咸了淡了,倒是招人得意的。
三媒六聘,敲敲打打,扯紅掛花,美蓮就那么的和支書小子結(jié)婚了,新郎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支書小子偷偷的在底下捏咕她的手,低聲的問她什么,比如這東西你滿意嗎?那事如何?她都低下頭小聲說“你說咋樣就咋樣。”
支書小子真是高興,認為這是女孩子的小伎倆,小聰明,進入到陌生的環(huán)境就是要乖乖順順的,像個綿羊一樣揉你的心,用軟刀子把你先征服了,放出去長線,帶你被她泡軟了,磨柔了,她一點一點的收攏手中的線,讓你不能對她說不。女主人的地位就出來了, 沒費一兵一卒,女人的兵法,那是沒有硝煙卻有智慧的。
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激動呀。就在日子里慢慢的看著她怎么跟自己耍彎彎繞道道,來征服自己獲取寵愛,自己像個君主一樣被她用心思纏繞著,就樂開了花,多有趣的女人。
日子過了半年多,支書小子就煩了,問她什么還是當初那樣。你把她放在圓杯子里她就是圓的,放在方杯子里就是方的,放在田里就干活,放在家里就做飯,就連晚上你把她放到床上,你咋弄就咋弄,不拒絕,但也不會別個。跟娶了明星海報一般,只能摟著睡的肉票票。你想跟她大長夜的嘮嘮一些事,她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自己的子午卯酉,他就瞪著房巴生悶氣,獨自翻過身不理她。
支書小子替自己有病的爹把村里的賬目拿回來做,大多扔給讀過幾年書的美蓮了。后來干脆自己出去東街西村的晃悠,跟著外村的一些青年到鄉(xiāng)上體驗一些新鮮玩意,偷香竊玉的事也不是沒干過。覺得那些娼女有時候弓著身子窩在懷里,翹著小鼻子,忽閃著大眼睛,問:阿哥喲,你說人來到這世上為啥子嘛?人各活得這么辛苦。啥子是命?說實在的,他就愛聽這些女人弄不明白卻偏想知道是個啥子情況的勁。腦袋瓜只有想東西才能區(qū)別和河里王八樹上知了的不同,要不和它們一樣的牲畜。
美蓮做完了賬就送去村里給于勝子。于勝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光棍兒,帶個近視鏡,人家白面書生都是嫩白嫩白的,可他卻黑,一頭濃密的頭發(fā)亂遭的堆在頭上,濃密的趕上撂荒地的野草了。一雙眼睛你看我,我絕對定著呢,扶著眼鏡慢條斯理的弄一副書生相。你撇過頭去,他立馬低著眉滴流轉(zhuǎn),目送視線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二里地。本來是個莊稼漢,讀過幾年私塾,有點字筆,就來村里混個小職務,對付點打酒買褂的兜手錢,忙的時候干脆也不來,二畝薄田對付著收獲點薄糧。
于勝子當初也是對美蓮上心的,一想自己年紀大,家貧父母亡,二兩香油當家,一堆老鼠湊活氣,磨盤大的雨點子也淋不到自己,索性不摻和,死心了。這美蓮常來村里,于勝子知道老支書躺在床上早都散架子了,貪玩的兒子出去和野客耍,扔下這么個嫩媳蛋子在家,越想心里越有一個小蟲子在爬,抓得四肢百骸都癢,摁下去,沒片刻功夫,又爬出來。
當他把美蓮摁倒在苞米地的時候,美蓮是反抗的,撲騰著胳膊怯懦地說著,“別,別……于會計,你這是做嘛?你……別這樣,別人看見會笑的……”于勝子躥騰起來的欲望,嘴里冒著粗氣,順著美蓮的耳根就親了下去,像一頭渴死的豬,發(fā)出吧唧吧唧的聲音。眼鏡一碰歪了,礙事,他一把摘下來撇了。那雙眼睛除了有鼠光,還有死魚的灰。
“好美蓮,別嚷,莫嚷,聽話呀,乖乖,把人引來,你要丟丑的。你爺們找野娘客,不待見你,我疼你……”于勝子喘著粗氣,身體一用力,把自己送到了巔峰,閉著的眼睛一片陶醉,那道道汗珠帶著灰塵從茂密的頭發(fā)里流下來,就像老鼠從黑土里鉆出來一樣。莊稼地一陣大風吹過,里面?zhèn)鞒瞿腥丝簥^的哼唧聲,“乖乖,我的騷妹,爺要飛了,要飛了,你這身子哦……”
美蓮坐在地上,用衣服捂著前胸,低聲哭開來,“我可咋個辦呀,咋個辦呀,咦咦咦……”于勝子心滿意足的躺在地壟溝里,嘴里叼著草根,望著藍天,使勁的咽著口水。“啥個咋個辦,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說咋辦你就咋辦,以后啥事全聽我的,每個趕集的日子,你就在這等我,我們耍耍,樂樂,我?guī)憧旎钭雠?。你要是不來,我要去你家廈子尋你的,知道不?”于勝子用斜光看著毫無主意的美蓮,不知所措又完全說不出個啥的樣子,露出邪氣的笑容。跪著爬到跟前,一臉討好的用雙手抓著美蓮的雙手,“我的乖乖,放心吧,我日后一定會對你好的,你就是我的心尖尖,我的寶貝疙瘩,我比你男人對你更好,讓你樂活。”于勝子握著美蓮的手隨著眼睛轉(zhuǎn)移到胸前那白玉一樣的胸脯上,那挑逗的白生生的饃饃讓于勝子渾身開始酥顫。“美蓮,你、你再讓我稀罕一下吧,就一下,美蓮,我的寶呀 ,求你了……”
秋個,美蓮的男人回來了,發(fā)現(xiàn)美蓮肚子有了變化,日漸凸起,雖白天不明顯,可是到晚上脫了精光進了被窩子,還是能看見的。以前瘦的一把寒骨渾身沒有一處多余肉的婆娘,突然胖了,只有小肚子胖了,換個男人也能明白啥子個狀況。想起自己半年有余不著家,于是拖出被窩精光的女人,一個巴掌扇過去,“老子不在家,你做這等事,我殺了你。本以為你死人一樣,原來除了會說咋整以外,還會偷人,我打你個偷人樣。”美蓮被打的吱哇亂叫,東鄰西舍差不多都知道了。“我的命苦,爹沒了,男人不要我了,這可咋辦呀?”坐在門口哭開來。大家圍在門口議論著,還有啥招,丟人丟到這份上了,只能跟她相好的男人過了,除此外還有啥出路。說要他呀。
美蓮夾著布包,走到分岔路上,秋風涼蕭,她停下腳步躊躇,一個通往外面世界的大路筆直在前面延伸,一個扭曲的小道在旁邊橫溢出。大路很遠,小道很近,近得能看見那個漏風的草房。
美蓮走了捷徑,于勝子正躺在草房的土炕上對著門吸旱煙,古銅色胸膛不著一片布絲,底下一個抿襠褲下打赤腳。屋子里的家什少得可憐,一個光棍漢的寒磣在夕陽里不用夸張,夕光看的一清二楚??墒怯趧僮幽且荒槕醒笱蟀氩[著眼的狀態(tài),騷情的不像話,像個皇帝二大爺一樣享受,噴云吐霧的一臉陶醉樣。美蓮也不說話,倚著門框子,低著頭,咦咦咦的哭著。夕陽透進來,一片虛光,看不清楚個臉面。
“你哭個嘛么,你想咋個滴你倒是說說呀?”
“我不知道咋整呀,我家男人不要我了,你說咋整嘛。”
“咋整?他不要你了,老子要你,他不稀罕你,以后我稀罕你,這個傻小子一犯渾,我倒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打了燈籠都找不到的花誒,給我嘞。過來,過來,我的美蓮喲……”門都沒帶上,屋子里就活色生香,風不好意思的使勁轉(zhuǎn)了個身,把門帶上。整個山地都知道了,從此后,美蓮是于勝子的了,她易主了。
于勝子在村子二畝薄田沒啥意思,因為搶了老支書家的婆姨,這點識文斷字帶來的福利也沒了,村里會計也易了主。他就帶著美蓮在城里建筑工地找了份工作,美蓮在工地做飯,剛開始于勝子還詢問一下她的意見,后來索性就不問,他說啥美蓮就做啥,別人都說于勝子好福氣。于勝子翹起二郎腿,喝著小酒,陰天耍大彪去了。
后來,美蓮工地上一個跟頭把孩子弄沒了,于勝子耍酒瘋就打她,她就會哭她死去的爹,抱怨沒人護她,轉(zhuǎn)而又怨恨死得早的娘,生她不管她,落得這個田地,哭嚎完后,還是捋順條揚的繼續(xù)干活。有時打的厲害了,跟前打更的老夫妻看不下去了,把美蓮到自己屋里。一邊心疼她,一邊給她上藥。美蓮又哭上了“我命苦,沒人管我……”
于勝子在一個黃昏消失了,羅列一大堆借口和工地工頭預支一年的工資,偷跑了路,把美蓮壓在這了。工地大老板來了直拍桌子,發(fā)了好大一頓脾氣,找美蓮興師問罪。一打眼看見美蓮不是村子里出來的糙老娘們,而是嫩嫩軟軟的水蔥一樣的妹子,剛才還盛氣凌人的架勢,這回倒是變了嘴臉。“你那個挨千刀了的男人跑了,我損失點不要緊,這不是坑你嗎,啊,你說,你這么如花似玉,把你扔下,火坑嘞。”
老板三天兩頭來安慰一番,整的附近工棚的人都知道是個啥子意思。噓寒問暖的摸摸手,摸摸臉,塞點錢。然后發(fā)展到白天就在工棚里把美蓮給辦了。美蓮用小拳頭嗚嗚喳喳做著姿勢反抗著,“別,別,別這樣呀……老……老……板”如果說和于勝子的初始,美蓮還有眼淚和一絲惶恐,現(xiàn)在倒沒了那么多所謂,反正日子要過,覺也是要睡的。
“小寶貝,我的心肝小寶貝,你的男人可是欠著我一大筆錢呢,他一走你莫有靠山了,靠我吧,我給你吃喝又快樂。”
木板床被吱嘎出聲,工棚的人一個聽見,打著手勢招呼上工的偷潛回來,美個滋饞巴啦的聽著動靜。猥瑣的手伸進褲襠做著身體前傾推進的動作。
老板有事沒事常駐工地,有時候拉著美蓮出去買衣服,美蓮比以前更好看的,老板在她身上取的和投的都樂意。
轉(zhuǎn)眼冬天到了,工期結(jié)束,老板提前拔寨了。問都沒問一下美蓮的來去,就消失了??粗叩貌畈欢嗟墓さ?,又陷入迷茫的狀態(tài)。
一些工資里缺斤短兩沒給夠的工人罵爹罵娘,卻又不肯走,眼睛腥出騷情的味道,覺得老板除了扔下一堆不值錢的沙子水泥,其實還留下能抵債的。準備離開的打更老夫妻眼睛明亮,外邊這些鬼哎。就跟美蓮說,“你今后的日子你咋辦哩,你想過沒?”
“不知道呀,爹死了,男人又跑了,老板也沒影了,我一個女人家怎么弄呢……”咦咦咦的哭起來。
“哎,”老太太嘆可口氣,“門外等你的男人排成排,你真要這么活嗎?姑娘?”
美蓮一聽,盯著門縫往外看,當初于勝子和老板摁到他的惶恐之態(tài)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提起男人,倒是隱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興奮,邊看邊自語“這么多人,咋整呢?”似為那種荒誕無稽的選擇開始了苦惱,總之,臉上從頹廢變成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夜晚的天打了一個悶雷,老太太搖頭嘆了一聲氣,敲著老寒腿,“這腿病了半輩子,陰天下雨就疼。”
老頭子回話“病了半輩子,你還能走,如果心的腳病了,那是要摔一輩子的跟頭在泥里打滾的。
閃電劃過夜空,隨后轟隆隆的雷聲駛過 ,路邊空心樹應聲倒下,攀附在上面的朝顏先倒了霉,砸得稀巴爛,在爛泥塘里完全失了花顏,狼狽不堪。門外徘徊不肯離去的人,被閃電照亮,賊亮賊亮的眼睛,像夜晚的幽靈。一切無稽的美夢讓夜空下的丑惡有所附著。
本文為原創(chuàng)文章,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未經(jīng)授權(quán)不得轉(zhuǎn)載!
本文作者:宋千尋
來源公眾號:千尋花田